Endicott

1996年夏天是我在匹茲堡大學資訊系碩士班的最後一個學期。 當時網路資訊業剛起飛,求才不易。 公司到學校徵才,在過了第一關電話面試後,第二關掉當地面試,不但自己不用付機票,公司還用黑色加長型大轎車去接機。 每個公司都有自己的徵才方式。 除了口試外,有的用筆試來看看應徵的人的真材實料;有的要考類似性向和智力測驗,關在小房間裡,一關就是一兩個小時。 一套西裝走天下,幾個禮拜後,我拿到了三個工作:兩個在華盛頓特區的顧問公司,和IBM在紐約上州的一個小鎮 Endicott 的部門。 正當不知如何選擇,接到德州三姨父的一通電話, "婉瑩,妳剛學會開車,還是小鎮比較安全。" 心想姨父所言甚是。 於是華盛頓首府橫衝直撞的車潮替我決定了我的職業生涯的第一步。

 

從小在台北這個不夜城長大,是個不折不扣的城市鄉巴佬。 搬到Endicott小鎮,經歷了許多生平的第一次,笑話也鬧了不少。 當同事告訴我,一群野火雞昨天從他家後院跑過,我義正言辭的糾正他說:"火雞沒有野的。" 同事不解白的問:"那你說火雞都從哪裡來的?" 我想都不想的說:"動物園。"

 

小鎮生活單純,大多數的店都在九點以前關門。 我的公寓面對小溪,後面是樹林;夜晚漆黑的天空天,點點繁星,和我習慣的車聲和路燈有天壤之別。 寧靜的生活卻不無聊。 星期天學溜冰,十二歲的小老師,下了課還向老學生推銷女童軍餅乾。 不到開車年紀,還得媽媽開車帶回家。 上了一陣子的演戲課,除了學到自己沒有戲劇細胞外,也和老師成了一輩子的朋友。 教素描的老師,雛是美術系科班出生,白天卻是全職油漆工。

 

在搬到紐約市後,最想念Endicott 的是一個禮拜兩晚在西部鄉村俱樂部跳鄉村舞蹈的時光。 我喜歡靴子踩在原木地板的感覺和聲音。 幾十個人在舞池排成矩陣,跟著音樂節奏,大家一起踢踏踩。 笑聲不斷,所有的煩惱都拋到九霄雲外。

 

在台灣,我們常說,"我哪有那個美國時間。" 總以為美國人生活閒適,上班輕鬆。 直到我上了班以後,才知道並不是那麼回事。 我的工作是IBM的顧問,當別的公司做網頁。 當網頁不能如期交差的時候,挑燈夜戰是常有的事。 在辦公室裡半夜兩點,有的坐在電腦前紅著雙眼,有的躺在地毯上小眠,頗像回到大學時代。 幾個案子下來,同事們之間養出了抗戰的情感;我們對工作的成果,有一份說不出來的驕傲。

 

下班和同事和他們的家人吃飯,採藍莓、蘋果,逛市集的日子雖然悠閒,兩年多下來,總覺得自己像是個過客,當時二十幾歲的我,很難想像這一輩子就在這個小鎮度過。正在徬徨無錯的時候,我的演戲老師 Tim 對我説:"人通常有兩種:一種人喜歡平靜安定的人生。 他們找到一個小鎮定居,砌磚蓋房,建築自己的家。 另一種人喜歡去看世界,他們背著行裡走天涯,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 妳一直告訴我妳是個旅行者,但我卻看着妳一塊一塊的砌著妳的圍牆。" 他的一番話打醒了夢中人。 是我該打包行李的時候了。

 

當時IBM在紐約市剛成立了一個網頁設計部門,在和新主管面試後,依依不捨的和如如同家人的同事道別。 2000年的情人節,我來到這個繁華的城市,也深深的愛上了它。在這裡,我找到回家的感覺,不再感到漂泊不定。

 

 

Dana 婉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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