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的晚上,穿上我的大禮服,一件無袖的長洋裝;踩著高跟鞋,在將近零度的低溫下,高高興興的去參加我兩位好友的婚禮。這是一段異國戀情,我是證婚人,也是台灣來的兩位代表之一。
二十年前,Josh和Brian是透過雜誌上的徴友廣告認識的。那時候還沒有match.com,想要徵友.只能靠報章雜誌。Brian是個極具才華的演員和導演;他能導,能演,能唱,能寫,還在演藝學校教過戲劇。在紐約,幾乎每一個演員都有另一份職業維持生計;有的在餐廳𥚃工作,有的在藥廠做業務代表。Brian不但對藝術有天分,也有很好的邏輯觀念。在華爾街的銀行當資訊部商業分析師是他在人生中扮演的另一個角色。
Josh 當年也是做藝術的;當過服裝界攝影師,藝術雜誌的編輯。他送我一張紐約街景的照片。好幾年後的今天,我仍可以瞪著它看好久,為之感動。Josh有本事用一張不大的黑白照片,告訴你一個豐富的人生故事和這個城市的色彩。他是個不折不扣的老好人。任何人需要幫忙,他都會找朋友伸出援手,也因此認識的人越來越多。Josh對人和這個世界有一份純真的熱愛。近年來,他加入推廣環境保護的行業。每次聽他講起工作,總是意氣風發,臉上帶著驕傲的微笑。
Josh 和Brian對藝術和文學有相同的熱愛。公寓的牆上擺滿了書和CD。他們是畫廊和美術館的常客,舞台劇和百老匯歌劇是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和百聊不厭的話題。我在美國最美好的記憶之一,是有一個晚上,Josh和Brian帶我去看歌舞劇The Fantasticks。戲演完了,他們陪我走回家。我們一路唱著劇中的曲子,走了二十條街,沒有間斷。
這過去的七千三百多個日子,他們走得並不容易。一起經過生活的起起伏伏,情緒的高高低低,經濟的壓力,和長時間的分離。尤其是過去的四、五年,為了身份的問題和工作的關係,Josh搬回臺灣,一年兩次的來回奔跑。聚少離多的日子,只能靠Skype相互扶持。
今年六月,美國聯邦法庭承認同性婚姻。Josh和Brian決定藉著Josh回美的機會,舉行婚禮,慶祝他們的戀情。Josh也能因此申請居留權,來回美國也方便許多。
婚禮是在Brian妹妹家舉行的。兩房兩聽的公寓,是招待四五十個親朋好友理想的場地,溫馨而不擁擠。在紐約,這十三樓面對中央公園的"豪宅",是大多數人的夢想。六點之後,客人陸續到達,每一個人都黏在客廳的大窗戶旁,對紐約市的夜景讃嘆不已。
整場婚禮簡單活潑。在主婚人Ron風趣的講詞裡,我和同為台灣來的Andy有四個字的台詞。當Ron以英文講到,"中國古有明訓..." 我和Andy齊聲說,"男大當婚"。一拍都沒有慢。我對自己的表現十分滿意。事後想想,挺可笑的,整場婚禮,我比兩位新郎都緊張得多。
儀式在女歌手Debra甜美的歌聲和鋼琴家Darryl的伴奏下就要結束。Brian的母親趕快舉起手說:"我是其中一位新郎的母親,我有話要說!" 大家忍不住的笑了出來。Brian的媽媽八十幾歲了,也是戲劇界出生的她,慈祥而幽默。看到Brian和Josh有情人終成眷屬,她有感而發:"在這麼多年後,終於來到這一天。雖然Josh早是一家人了。我還是要歡迎他正式成為這個家的一員。"
接下來的晚餐簡單而豐富。除了紅白酒和香檳外,Josh和Brian也準備了台灣啤酒和愛爾蘭啤酒,分別代表兩人的文化背景,頗具巧思。大家吃著,聊著,談天說地,恭喜新人,場面輕鬆。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的 sing along (跟著唱)是整晚的重頭戲。每個人手上都拿著一本歌本,裡面是Josh和Brian最喜歡的情歌。在Darryl的琴聲中,人人都開懷唱著,連五音不全的我,都放聲大唱;心想這裡這麼多職業歌手,總有人蓋過我那聽起來像烏鴉叫的歌聲。輕快的歌曲一首接一首;時而有人點歌,時而有人談起和某首歌相關Josh 和Brian的故事。兩位新人擁著,跳著,每一個人都沈醉在這歡樂的氣氛中。
婚禮將近尾聲,我問Josh新婚的感覺如何。Josh説:"都在一起這麼久了。今天和昨天並沒有太大的不同。我今天早上還上的健身房做運動呢。" 問到Brian,Brian笑笑說:"我沒有感覺剛經歷了我的婚禮。只感覺我們辦了一場非常成功的party。"
在過去的二十年,他們就是這麼的愛著,真真實實的過生活。有沒有那張紙,別人對同性結婚的看法,只是錦上添花或是沒有必要的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