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禮拜三早上六點到八點四十五分，在慈善廚房(soup kitchen) 做義工，是一星期中最快樂的時間。
紐約是個貧富差距極大的城市；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在這個燈紅酒綠富人的天堂，很多時候窮人卻是求助無門。我一直認為這個社會對窮人很不公平，我能做的不多，一個禮拜一次在慈善廚房幫忙，也算是盡一份心力。
早餐的義工有兩批：第一批早上五點要到場，幫忙廚師準備熱食。第二批從六點開始，做三明治和服侍餐點。除了要早上四點半起床比登天還難，如果要行動緩慢的我幫忙切煮兩百人的食物，等到飯煮好，早餐就要變晚餐了。於是六點報到服侍早餐也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帶上帽子，圍裙，和免洗手套，自認挺有架勢的，完全符合衛生局的標準。第一件要做的事是準備起司和花生果醬三明治。到了美國才知道花生醬和果醬可以放在同一個三明治裡。如果不是擔心熱量和腰圍，其實還真是香甜可口。短短的三十分鐘，五、六位義工需要做四、五百個三明治和裝袋。有時大家邊做邊聊，互相認識；有時認真做事，一片寂靜。我真的很喜歡這個 "一放吐司，二抹花生醬，三抹果醬，四蓋吐司" 的重復動作。專心不想事，和打坐有一樣的心靈療效。
七點整開飯，來吃早餐的人可以選擇坐下或帶走；兩個不同的房間，提供一樣的菜色。一個早上，我們提供大約兩百人的服務。慈善廚房的食物豐富，營養均衡：通常有兩道熱食，沙拉，營養穀片加牛奶，水果，花生果醬和起司三明治，再加上果汁和咖啡。坐下來的房間有三大張圓桌，一次可以坐二十四個人。每個人都受到餐廳級的招待；有人帶位，送菜，收盤子。義工們心裡明白，我們是來服務客人的，這不只可能是他們一天中最豐盛的一餐，也是少數被尊重服侍的時間。
廚房主廚經驗豐富手藝高超。從墨西哥牛肉卷餅，烤雞，到海鮮飯，餐餐變化，每個禮拜不同，鮮美可口。一大早空腹的我們，有時看了肚子咕嚕咕嚕直叫。
在外帶房間裡，長桌一字排開。領食的客人一一排隊進門，告訴義工們他們所要的食物： 有人吃素不吃肉，有人糖尿病不能吃糖，有人對奶製品過敏。我們聽從指示，一件一件將食物裝袋。
我的工作是領餐的過程中的最後一步，提供咖啡和果汁。這對從沒在咖啡廳打工和平時不喝咖啡的我，一開始是個挑戰。 "您要果汁和咖啡嗎？" 看似簡單的兩種飲料，卻有數不清的排列組合：有的只要果汁，有的只要咖啡，兩杯咖啡不要果汁，黑咖啡，要奶不要糖，要糖不要奶... 只要一晃神，排隊的人就多了起來；心裡一急，就更心慌意亂，措手不及。手上倒著咖啡，嘴上不停的道歉；笨手笨腳，頗為滑稽。有一回有個客人半開玩笑地要拿鐵；我一下子楞住了，茫然的看著他，心想這回可被考倒了。他有趣地大笑著說，"如果沒有拿鐵，我只有將就咖啡加牛奶了。" 人說隔行如隔山，我對在星巴克上班的員工，多了一分新的尊敬。
幾個拜下來，練出一番心得。每個人一來，先上一杯果汁；當他在喝果汁的時候，我可以借機從容的準備咖啡。我發現自己是最大的敵人，大家其實都蠻有耐心的。在等待的同時，有人還勸我不要急。微笑是最好的武器，只要保持微笑，一切都好說。"您的咖啡要不要奶？" 我笑著問。 "謝謝你的笑容，" 有一次客人對我說，"它將帶給我美好的一天。"
在這裡，我學會了最棒的咖啡，是一分用心調的咖啡。
Dana 婉瑩
*** 附註： 有關St. Bart's 慈善廚房的消息：
-- Five Star Soup Kitchen ( http://narrative.ly/do-gooders/five-star-soup-kitchen/ )
-- St. Bart's - Soup Kitchen ( http://www.stbarts.org/soup-kitche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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